年6月16日,阿根廷队经历了至暗时刻。俄罗斯世界杯小组赛首轮,他们被公认的弱旅冰岛1-1逼平。赛后,梅西怒目圆睁地站在阿根廷时任主帅桑保利跟前,近乎歇斯底里地冲他大喊:“我们完全不理解你的话,你已经失去了我们的信任,从现在开始,我们按照自己的想法踢球!”
作为当时那支队伍的技术组成员,现任阿根廷主帅斯卡洛尼就站在那里见证了一切。桑保利崇尚快速进攻和高位压迫,但他手下的球员根本无法打出他理想的战术。于是他不得不就地取材,并换着花样让梅西——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球员埋头单干。为此他甚至不得不每场比赛都换一套阵容做试验。
“他是个聪明人,他很善于观察并且提出一大堆问题。”乌戈-托卡利,时任阿根廷青年队教练,06年阿根廷队主帅佩克尔曼的助手表示,“他总希望了解设置各种战术训练的原因,以及球队的人员选择。他是那种会和同事聊很多的人。”也正是基于这个工作习惯,直率且认真的斯卡洛尼在如今的阿根廷队中获得了包括梅西在内几乎所有球员们的尊重和理解。斯卡洛尼清楚,桑保利与球员之间的矛盾已经无法消融。因此之后阿根廷队的淘汰(被法国),以及桑保利的下课,都在意料之中。
尽管缺乏丰富的执教经验,但阿根廷在斯卡洛尼治下很快走出了至暗时刻——不仅终结了28年无冠的尴尬记录,还在世界杯首战意外负于沙特阿拉伯前,保持了惊人的36场不败。明天凌晨,他们将面对一支阵容不是太华丽但主帅经验老道的荷兰队。假如阿根廷能顺利跨过这一步,将无疑成为大力神杯的最有力竞争者之一。
回过头来看,如今阿根廷队的华丽转变,似乎与斯卡洛尼当年在莫斯科见证的冲突,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关系。
“我从不害怕坐在一群球星面前,坦诚地分享自己的想法。你或许可以欺骗他们一次,但第二次绝对逃不过他们的法眼。”44岁的斯卡洛尼在接受专访时表示,“球员上场前,需要认可主教练的想法。他们需要知道自己在代表国家而非个人在比赛,这点很重要,我认为我们目前就是如此。”
自年阿根廷获得美洲杯后,再也没有教练为这个伟大的足球国度赢得过任何一座大赛奖杯,即便经验老道如帕萨雷拉、贝尔萨、萨维利亚、马蒂诺和桑保利,也无能为力。在这些如过江之鲫般的大牌教练中,你甚至还能找到阿根廷精神领袖,迭戈-马拉多纳的名字。
事实上在阿根廷足协原本的计划中,斯卡洛尼只是一个过渡的临时工,全部的工作任务就是率队打完两场在美国进行的友谊赛,然后主动让位给足协选定的名帅。但此时的阿根廷队就是一个巨坑,谁踩谁陷进去,大牌候选人恨不得找一千个借口来推脱:波切蒂诺当时忙着率领托特纳姆热刺冲击欧冠;西蒙尼忙着给马德里竞技更新换代;加拉尔多的理由则是河床不愿放人——足协此时正好也差钱,不愿再像年从塞维利亚强签桑保利那样,前后付两笔解约金。
结果,执教履历薄到连当前任助手都不够格的斯卡洛尼成了唯一的主帅候选人。要知道,在接手阿根廷国家队前,他最接近主帅的一份工作,是在西班牙为马略卡俱乐部担任U-17青年队教练。对此,斯卡洛尼在专访中没有丝毫回避,“确实如此,但我时时刻刻为成为一名优秀的主教练做足了准备。”
球员时期的斯卡洛尼,主打右边后卫——一个场上最容易被忽视的位置。他出道于罗萨里奥市的纽维尔老男孩队——那是梅西的母队,之后转会拉普拉塔大学生队。年跟随国家队获得世界青年锦标赛冠军后,斯卡洛尼开启了一段普普通通的旅欧生涯:先是西甲拉科鲁尼亚,之后又辗转英超西汉姆联和西甲桑坦德竞技,最后又先后在意甲拉齐奥和亚特兰大落脚。职业生涯的一个高光时刻在于,他跟随阿根廷国家队征战了年德国世界杯。
作为主帅,斯卡洛尼重塑了这支需要在关键比赛场次依靠球星个人发挥来力挽狂澜球队的个人主义战术。梅西、迪玛利亚和奥塔门迪,先后在年世界杯中、和年美洲杯中,扮演过拯救者的角色。但“更重要的是,球员们需要知道他们身后还有可靠的队友在,知道他们可以彼此信任,彼此依靠。”
——这就是斯卡洛尼前任们苦苦寻求的战术体系。值得一提的是,在小组赛末战对阵波兰队的比赛中,阿根廷队在90分钟先后尝试了三个阵型,两次变阵都时机精准,斯卡洛尼对这支球队的调教可见一斑。
当然,作为阿根廷队主教练,斯卡洛尼最大的职责始终是呈现出一个最好的梅西。和他那些狂妄到想复制巴萨式打法的前任不同,斯卡洛尼会派上三名攻守平衡但名气稍逊的中场——帕雷德斯、德保罗以及洛塞尔索(因伤缺席本次世界杯)——让他们会用积极的跑动来充当梅西的双腿,从而解放梅西,帮助梅西更靠近得分区域。
此举得到了梅西的肯定:“阿根廷队目前所获得的成就,都有斯卡洛尼的功劳。在原本的基础上改造球队,真的是难度太大了。”就在这番表扬被媒体发表后的第3天,梅西获得了职业生涯中截止到目前分量最重的国家队奖杯——年美洲杯。
“他平易近人,会和球员们沟通频繁,总是尽量满足所有人的要求。”梅西补充道,“很显然,他很享受自己目前在做的工作。”
从起初因资历浅薄遭业界和球迷群体质疑,到如今率领阿根廷队成为世界杯夺冠热门,斯卡洛尼总算得到了人们对他能力的肯定。本土球迷将这支阿根廷队亲切地称为“Scaloneta”(斯卡洛尼队),这是自年韩日世界杯以来的第一次——这也间接表明,阿根廷队正摆脱对球星个人的依赖。
“我们会尽量把比赛踢完,这一点毋庸置疑。”斯卡洛尼在接受专访时说,“但世界杯比赛中充满着各种不确定因素。”
“如果事情发展得顺利,那固然完美;而一旦事情发展遭遇不顺,其实也没太大问题。因为我们会平静地踢好每场比赛。”对阵沙特4分钟连丢两球,是阿根廷所能设想到的最差情况——但好在,斯卡洛尼的球队这一次没有像过去那样失控,反而平静地越战越勇,最终小组第一顺利出现。
如果说马拉多纳代表阿根廷足球的巅峰体验,那么斯卡洛尼和梅西联手下的这支阿根廷队就代表巅峰体验之后的体验:平静。
而这无疑是一种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