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树

首页 » 问答 » 问答 » 欢颜行三毛,我读过万水千山来看你
TUhjnbcbe - 2020/10/27 11:29:00

年初,独自旅行的第七年,读过了30多个国家之后,我终于要踏上去西撒哈拉阿尤恩(三毛笔下称其为“阿雍”)看望三毛的旅途。

我在摩洛哥马拉喀什的CTM汽车站,准备乘坐夜大巴去阿尤恩看望三毛的那个夜晚,回望我的前半生,细数我已经走过的万水千山,如在梦境,恍若隔世。

阿尤恩的对面,是大西洋上的加纳利群岛。

三毛于我人生的意义

三毛和她的文字,一直是我热爱旅行的缘起,梦想着有一天能走进三毛文字里的世界,是我阅读她文学作品时的年少憧憬,也是我旅行一开始就有的热切心愿。

初中第一次读三毛,灵*如同被唤醒一般,也种下了我对这个世界的梦想。彼时我是桂北群山一个小山村里的少年,从未想过有一天我有能力走向世界,甚至能走到三毛笔下的地方。

从我独自走向世界的开始,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走到三毛笔下的撒哈拉,算是对她的感恩和缅怀,也是给自己的旅行一个里程碑式的足迹。

可是,撒哈拉总归太遥远了,那些迷人的风情和故事一度渺若星辰,遥不可及。台湾也不是想去就能去,两岸的乡愁仍填满在那湾浅浅的海峡里。

从少年到中年,历经生活的打磨和时间的濯洗,翻遍有生之年,我发现生命里剩下的陪伴,已经没有多少是少年时游过的风景。在一堆满是奔波和妥协的生活杂乱里,若能找到一两件仍保存完好的执念,也算是生命的初心和不变。

人要有所执,才能有所成。

三毛就是这样的执念,陪我一直走到撒哈拉。

我讲三毛的这些年

我在大学里讲港台文学,三毛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篇章。

讲她的流浪文字,讲她的传奇人生,讲人生的悲欢离合和喜怒哀乐。尽管讲了十多年,可是每一次到讲的时候,仍是那般的感动和热烈,沉寂的生命瞬间像是被一把火“哄”地点燃,照得面目闪烁,满脸满眼都是闪烁的星星。

座下的学生从开始的80末到后来的00初,我以为三毛会过时,却没想到每一次讲她不但座下拥挤,还有不少赶来来旁听的。

当我一次次在一双双青春热烈的眼睛里看到似曾相识的那种悸动和热情时,我知道那是文学永恒的魅力。无论时代如何变迁,人声多么喧嚣,文学的力量还是可以滴水穿时,这种魅力会一直传承下去。

我为文学欣慰,为三毛欣慰。

年,我讲课的第十个年头,讲三毛的那次晚课,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一只蝴蝶从教室外跟着我翩翩飞舞进了教室,她在坐了上百人的偌大教室里飞了一圈,然后兀自落在我打开的幕布上,落脚的地方是一张三毛站在沙漠里风姿卓绝的照片。

整整三节课,那只蝴蝶没有再动过。

她好像在亲吻这个早已随风而逝、万水千山走遍的奇女子。

她就像停留在一朵花上面,静静地听我讲三毛的故事,在长长的时光里,似乎在回忆着自己的前世今生与宿命人生。

我激动不已又按捺住兴奋,悄悄对大家说,也许她也喜欢三毛,也许她就是三毛呢。

是不是三毛感应到我十年的坚持,化身做蝴蝶来到我的课堂呢。

三毛在她的散文《蝴蝶的颜色》里写到:“流去的种种,化为一群一群蝴蝶,虽然早已明白了,世上的生命,大半朝生暮死,而蝴蝶也是朝生暮死的东西,可是依然为着它的色彩目眩神迷,觉着生命所有的神秘与极美已在蜕变中张显了全部的答案。而许多彩色的蝶,正在纱帽山的谷底飞去又飞来。就这样,我一年又一年的活了下来,只为了再生是蝴蝶的颜色。”

那天晚上的三节课,一百多人竟不约而同地安静,连下课都是轻轻地进出教室,生怕惊扰了她。我竟有几次说到动情处,无语凝噎,停顿下来。

举目望去,全是给我的微笑和鼓励,全是共鸣的知音。

我在拍蝴蝶,学生在拍我。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我在台湾错过了你

年,我去了台湾自由行。

到台湾的第一天,我不是赶着去看风景,吃美食,我迫切的心愿是先去新竹清泉看三毛的梦屋。

从桃园机场出来,我终于看到了心心念念的宝岛天空,湛蓝湛蓝,阳光也正好,所遇的人语温温柔柔。

寒冬腊月的宝岛,像一个储藏在心里很久很珍惜的宝贝那样,美好而温暖。

我乘坐高铁到新竹车站,把行李寄存在车站的储物柜里,就上了去竹东的内湾小火车。

我没有提前查清楚路线和时间,一路问一路走。

我想着大半天时间是够的,晚上我还要赶到台东,去高美湿地看日落呢。

内湾小火车真是有情调,每辆车身都画上不同的图案,卡通的,可爱的,美好的,诗意的,穿行在风景如画、绿意盎然的风里,好像可以把旅人带进一段奇妙的旅程。坐在这样的火车里,至少会有一瞬间让你脱离当下的现实,不必急着去赶路程,忙奔波,而是享受眼前的诗和远方。

在竹东下了火车,到车站外面问询去清泉的巴士时间。

原来要去山里的清泉,路还很远,需要两个小时,车次也很少。若是去了清泉,当日怕是赶不回来,住一晚是少不了的。

那时我的旅行还没有这般的随意,想想锁在新竹车站储物柜里按时计价的行李箱,还有已经在约定里的高美湿地日落,我无比失望地买了回新竹的车票。

坐在火车上,一个看似同龄的小伙子,装束却有些老旧,松垮的衬衫裤子,戴着老学究样的眼镜,拿着一把长雨伞,整个人散发着大陆八十年代的气息。

“你是游客?”他很友好地问我。

“是的,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

“你的穿着,气质,还有不停地拍照,一眼就可以看出来啦。”

我看着窗外的清新空气和蓝天,由衷地赞到,“台湾的天可真蓝呢。”

那几年大陆的发展神速,到了冬天到处都是雾霾笼罩,无处逃离。

“现在没有以前蓝啦,你看看远处。”他用手指去。“那些灰蒙蒙的东西遮挡着,以前是没有的,看得很清楚,这几年一直都有,就是从大陆吹过来的雾霾。”

我哑然失笑。

“为什么会来竹东。”他问。

我便跟他讲三毛,讲我来台湾的第一个心愿。

他却对三毛并不熟悉,只是有所耳闻,倒是给我讲了他父亲和张学良的故事。

“你知道张学良么?”

我怎么会不知道张学良呢,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主角,促成了抗日时期国共的一致对外,共同抗日,为抗战也是做了贡献的,历史已经给他记上了大大的一功。

“三毛的梦屋就在软禁张学良将*的“监狱”边上。我父亲是张学良的卫兵,实际上是看守他的。去哪里都要跟着。其实也不是坐牢,他的生活待遇很好,为人很谦和,也常跟我父亲讲他以前在大陆的事情,有好吃的会与大家分享。父亲常常带回不少好吃的回来给我。其实张学良是个很好的人。”

可是他当年放弃抵抗,放弃整个东北,多少还是缺了些血性的。他的儿女情长风花雪月的花边新闻,在坊间的流传远远大过他的*治故事。我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历史已经盖棺定论,逝者如斯夫,功过也如云烟。

他不到竹东就下车了,下车前对我好一番的叮嘱,让我出门在外注意安全之类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心里竟泛起乡愁的涟漪不止。

他说他叫阿生。

乘坐内湾小火车到竹东,我曾那么靠近过清泉的三毛梦屋。

那些去看过三毛的朋友

后来我把去清泉的遗憾跟旅友范躍庭分享,他第一次听说有关三毛和清泉的事。一年后他到台湾做交换生,专门去清泉看了三毛,还见到了丁神父,并在往事宁静的清泉住了一晚,给我拍了很多照片。

“丁神父说,他不想谈往事,因为都是些伤心的往事。”

他在清泉和我连线通话,我是非常激动的,也算是弥补了我错失的遗憾。

其实我和范并没有见过面,本来在网上约好,去台湾旅行的时候可以结伴,或者拼房之类的。结果他带了一辆自行车去台湾环岛,我们在台湾,甚至时至多年后的今日,也至始至终没有相见过。

在我去西撒哈拉阿尤恩的前一年,我在印度克久拉霍认识的朋友唐莎比我先去了。她说她没有看过三毛的书,只是听说过这个地方和三毛有关。她要去毛里塔尼亚,独自旅行非洲,路过阿尤恩,便做了停留。

我看了她在阿尤恩发的文字和照片,自然又是比当事人更激动了。那时我就发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去,但没有想到这个心愿会大半年后就实现了。

她和范的照片,都使得我讲三毛时的故事更丰满。

我课上的学生文慧君是距离我去阿尤恩时间最近的人。一个学数学专业的美丽女子,心里眼里都装着文学的梦和美。她和母亲去了摩洛哥之后,也飞去阿尤恩看望喜爱的三毛。

在结课的那个晚上,我与她还有课上的几位有缘人一起话别。彼时去看三毛的计划已经提上行程,听她讲诉我即将要走进的梦境,心里亦充满了激动和向往。

慧君半年后去了美国留学。

范躍庭拍的清泉三毛梦屋。

唐莎在西撒哈拉阿尤恩。

没有到过摩洛哥的三毛

去看三毛,我得先到摩洛哥,但我并没有直接飞到目的地。

我看了从中国到卡萨布兰卡的机票,没有办法接受奇高的价格。于是我满世界迂回曲折地找廉价机票,后来决定先从成都飞到特拉维夫,在以色列巴勒斯坦约旦走一圈之后,从特拉维夫飞去伦敦往返马拉喀什,最后从伦敦飞去班加罗尔看望三年前我在印度旅行时认识的南印度泰米尔朋友。

出发前买完所有的机票,发现花的钱竟然比从中国直飞卡萨布兰卡的单程票价还要少。

远在北非的摩洛哥,因为对中国人免签和一档综艺节目而大热。

我不远万水千山来到摩洛哥,不是为了某档综艺节目(事实上没有看过),不是为了哪个明星,是为了三毛,这是我来摩洛哥的初心。

很多人来摩洛哥旅游,都要扯上三毛。

许多摩洛哥旅游推介,也要扯上三毛。

事实上,三毛并没有写过任何一篇关于摩洛哥的文字。

彼时作为西班牙属地的西撒哈拉与摩洛哥关系紧张,她也不可能前往摩洛哥。后来三毛与荷西撤离西撒哈拉前往加纳利群岛,也是因为摩洛哥*队已经几乎全境占领西撒哈拉,不得不走。

年10月30日,这一年三毛三十岁,她在这一天坐飞机离开了西撒哈拉沙漠,从此再也没能回来过那片令她*牵梦绕的地方。三毛是当时最后撤离的几名异族妇女之一,说她这趟撤离是狼狈的逃生一点也不夸张。

如果向摩洛哥民众问起西撒哈拉,每一个人都会坚称是自己祖国的领土,然而联合国认定该地区为争议地区,我在阿尤恩的街头也确确实实看到了许多标有“UN”字样的联合国维和人员的汽车。

至今,西撒哈拉仍属于*管地。

在马拉喀什的*昏中,踏上去西撒哈拉的旅途。

我来摩洛哥的初心

我在摩洛哥转了一圈,感受了马拉喀什的古老传统与魔幻现代,惊艳了梅尔祖尔撒哈拉沙漠的浩瀚,解锁了非斯迷宫般的老城街巷,沉浸了舍夫沙万意犹未尽的深深蓝,眺望了丹吉尔充满传奇色彩的直布罗陀海峡。

我曾一度想要放弃去西撒哈拉看三毛的心愿,想跟随从马拉喀什进沙漠开始结缘的两个美丽女子飞去佛得角。经过一番思想挣扎,细思我来摩洛哥的初心,打消了念头,从丹吉尔坐上夜火车回到了马拉喀什。

清晨到马拉喀什,我再次住到HostelRiadMarrakechRouge。这个初到马拉喀什,和牛津学生Bacol一起穿街走巷找到的摩洛哥民居风格的hostel,价格便宜实惠,环境好。我仍要求住原来的六人间,上次只有我和Bacol两个人住,这次只有我一个人。

Hostel的老板说,“这已经是你的家,你都知道自己要住在哪里了。”

其实晚上我就要去西撒哈拉了,只是因为从丹吉尔坐过夜火车到马拉喀什,我又打算坐晚上的过夜大巴去阿尤恩,之后再做夜大巴离开阿尤恩,所以在马拉喀什的这个白天,我需要好好休整。

行李丢在hostel房间,先坐公车去CTM长途汽车站了解去阿尤恩的车次和时间,买了晚上九点的大巴票,再回hostel整理行李,洗衣服,睡了一整个下午,晚上去阿尤恩的大巴需要坐十二个小时呢。

晚上拖着行李出门,跟hostel老板告别。

“你要去阿尤恩?”他很惊讶地问我。

“是的。”我对他笑笑。

“你去那里做什么,不毛之地,摩洛哥还有很多其它好地方,我推荐给你。”

他知道我已经在摩洛哥转了一圈,以为我没地可去。

我跟他说,我很喜欢的一个中国女作家曾经在阿尤恩生活过,她的传世之作都是在那里写的,那个地方对我很重要,这是我之所以来摩洛哥的初心。

他并不了解,但是他不忘叮嘱我。

“那你要注意安全,阿尤恩可比不上马拉喀什安全。”

开车前,我站在开往阿尤恩的大巴前,拿着三毛的书留影。

西撒哈拉的日出

在年2月12日,生命的这一天,我怀里揣着一本在台湾旅行的时候买的三毛的书《思念的长河》,我终于走向了自己文学的精神之地,

车开进夜色里去,但是我的心里是光明的。

整车只有六个人,除了我一个旅行者,其他都是当地人。

可以在宽敞的座椅上平躺着睡觉,我却迟迟不能入睡,内心的激动和思绪,像大西洋一样澎湃不止。

三毛,我终于来看你了。

我旅行最大的心愿终于要见到明日从大西洋和撒哈拉升起的太阳了。

很早就醒来,然后不经意就被窗外的日出惊呆了,跑到空空的大巴后面,趴在后窗上看我从未见过的那样的日出。

那时候车子正行驶在从坦坦到塔尔法亚的路上,左边是一望无际的撒哈拉,右边是浩瀚无垠的大西洋,一个静默苍茫磅礴,一个晨浪翻涌不息,一静一动互相辉映,长相厮守,如同天地间最大的奥秘,无法道破。

而那无法用言语描述的迷人日出,忽而出现在大西洋上,忽而又闪现在撒哈拉里,或者调皮地跑到二者之间,把车子抛在身后的长路照耀得生动而永恒,把大漠和海洋从时间的长河又一次叫醒,欢迎我这个远道而来的旅人。

那一瞬间,就是旅行的意义所在。

我在很多地方看过日出,峨眉山、*山之巅,美奈的南海边,吴哥窟、泰姬陵的遗址里,格雷梅的热气球上,剑桥大学的校园里,还有南印度大陆的最南端,但那都是人山人海的日出,何况在旅行中早起看日出是一件多么考验毅力的事情。

而此刻,在旅行的车里,在流浪的路上,这样的日出让我深深地沉醉和着迷,内心的激动兴奋只能化作感动的泪水,静流不止。

那无声的泪水,也是为我即将见到的长相思的三毛而流。

我终于明白三毛为什么会在这里写下那么多生动的文章,明白她写的那句话:“我们的爱情是婚后才开始的,一年又一年,我觉得我虽然住在沙漠里,有他在我身边,我眼里看到的全是繁花似锦。”

西撒哈拉边防办公室的对话

车子过了塔尔法亚,很快就进入西撒哈拉的边境,开始看到哨卡,卫兵和检查站。

在边境检查站,荷枪实弹的士兵上车转了一圈,叫我跟他下车。

我连忙带上护照和《思念的长河》跟他下车走进边检站里。

办公室里,那个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长官,看上去并不凶,没有让我感到一丝的紧张和害怕。

“你要去哪里?”

“阿尤恩。”

“你去阿尤恩做什么?”

我指着《思念的长河》封面上的三毛照片。

“为了她,我热爱的中国女作家,来自中国台湾。她曾经生活在阿尤恩,写下了传世的作品,中国人对她家户喻晓。”

他把书拿过去看了三毛的照片,微微点了点头。他应该是知道三毛的,一定有过我这样的旅行者不远万水千山来到这里。他还用当地的语言向旁边不了解的*人解释,然后继续问我。

“你是做什么的?”

“老师,教文学的,我在课上讲了她十年。来这里是我的心愿,我下一次讲她的时候,我会告诉我的学生我来阿尤恩的故事。”

“那你会提到我么?”

“会,你是一个很温暖很帅气的*人。”

他哈哈大笑起来。

“来阿尤恩之前,你去过哪里?”

“我在摩洛哥,之前从伦敦飞到马拉喀什,再往前我在以色列和约旦。这次的旅行的开始是从中国的成都飞到特拉维夫。”

“好长的旅程,你是一个了不起的旅行者。”

他把书递给我。

“去吧,去阿尤恩吧,这个女人在阿尤恩等你。”

我抱着书,鞠了个躬,说了声谢谢,回到静静等我的大巴上,向司机和寥寥无几的同车人鞠了个躬。

坐在窗边,看着身后越来越远的边境检查站,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阿尤恩,我又热泪盈眶了。

阿尤恩街头的联合国车子。

我的导游马克西

我在阿尤恩车站下车,买好了晚上去阿加迪尔的车票,就径直去车站旁边的三毛旅店。

据说旅店的老板正是了解来自中国的三毛书迷络绎不绝,便将自己的旅店改了名字,这无疑让远道而来的三毛书迷感到亲切和温暖,又加上在汽车站旁边,价格也公道,成为了许多远道而来的三毛书迷的首选。

我因为只待半日,晚上就要坐夜大巴离开,在网上查了订购的价格,我就到店里和老板砍价,以半价拿到了一个房间。

“很多像我一样的中国人来这里看三毛么?”

“是的。昨天也来了一个中国男孩,他住在楼上,今天要走。”

“真的吗?那我要去认识他。”

我莫名激动起来。我在旅途中很少会去打扰别人。遇到热情开朗待人谦和的倒也还好,大家可以畅谈旅行人生,分享经验。生怕做了不速之客,遇到满脸四面楚歌不友好的人,讨了个好生没趣。

但是我决定去认识这个在阿尤恩遇到的中国人,因为三毛,我愿意谦逊地去问候这个不期而遇的知音。

放下行李,上楼去敲门,房间里的人急急地用英文回应。

“我很快就整理好行李,就会去退房。”

“对不起,打扰你了,我是中国人。”

他打开门,一脸惊愕看着我,伸手来握。

“你也是来看三毛的?我也是呢。你要离开了么?”

“是的。”他说。我昨日到的这里,住了一晚。昨天下午,已经走完关于三毛全部的地方。

“那你可不可以给我介绍这些地方,我都没有做任何的攻略呢。”

“没问题。我晚上的车回马拉喀什,我下午可以陪你再走一次。”

我真是喜出望外。我手机里存了几张糖糖来阿尤恩的照片,本来打算拿着照片边问当地人边找。没有想到,遇到这么好的朋友,还要给我当免费的向导。旅途的惊喜犹如佛家的禅,不可说,不可说。

他叫马克西,在广州读大三,旅行爱好者,利用大学寒暑假自己穷游了很多国家。

三毛,我来看你了

怀着神圣的心情,焚香沐浴,梳洗一番。

洗澡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唱起那首《橄榄树》: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

唱着唱着,百感交集,竟哭了出来,不知是因为朝圣的激动,还是为不远万里跋涉而来的自己而感动。

我请马克西吃了个午饭,通过穷游的方式去认识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谦虚对话的大学生值得我的尊重。

中午的阿尤恩,哪怕是二月份,毫无遮拦的太阳也是晒得我头顶灼痛。走在烈日下,觉得真是艰难。想到四十多年前生活在这里的三毛,那时条件远不及今日,应更是艰难,可是她有荷西相伴,依然幸福得令全世界艳羡。

顶着不留情面的阳光,跟马克西穿街走巷。

第一个地方去了三毛曾经住过的家。

站在门前,想她文字里的人和故事,已是物是人非,不免心下戚戚然。

三毛曾在这所房子里写下她的传世之作《撒哈拉的故事》,那些与荷西苦中作乐的日子,与撒哈拉邻居欢喜冤家的啼笑悲欢,她探索谜一样沙漠的驿站和归宿,让贫瘠的人生充满了生趣,令人着迷。

门口的墙上,本来之前上面写有EchoChen和生卒年份,但是三毛的书迷过来会在上面签名,现在的住户已经全部重新漆成了蓝色,我已看不到。据说有人会去敲门,现在的住户不堪其扰,所以我不敢冒昧。

我只是站在门前发呆,又跑去看那个会掉下羊来的天井。

我原本想去敲门,以包里的礼物换取进屋看一眼的机会。但是马克西一直在跟我说不要打扰别人。我想了想,也就作罢了。

这里曾是三毛住过的地方。

第二个地方是三毛笔下提到的国家旅馆,也就是现在的HotelParador。

三毛和荷西尝试做素人渔夫的时候,曾把大西洋捕到的鱼拿到这里来卖。也会咬咬牙,与荷西难得来这里奢侈一把。

走进国家旅馆的时候,里面放的是中国的音乐,西游记的《女儿情》和张靓颖的《画心》,这让我和马克西很是惊喜。虽然五六百迪拉姆一晚的价格,我还是可以承受的。但是马克西就和当年三毛嫌贵的模样一样了。于是,我们学着三毛在沙漠里苦中作乐的样子,对着上面的价格啧啧叹贵。

我们在国家旅店里流连忘返,拍了很多的照片,感受完所有关于三毛的记忆才离开。

第三个地方是三毛当初常去寄信寄稿子回台湾的邮局和结婚登记的法院。

相邻的邮局和法院已经陈旧斑驳,退了休,封拦起来,也许很快就要拆掉了。

我站在那个挂在墙上的绿色邮筒面前,我仿佛看到三毛从远远的沙漠里顶着烈日走到这里,不用踮起脚尖就轻轻松松地将装了沉甸甸稿件的信封投进邮筒,将撒哈拉的故事寄回台湾,寄给整个华语文坛,然后她又轻快地头也不回地走回沙漠里,走回荷西的身边。

法院大门都用砖封起来了。

她与荷西来这里问询结婚的准备事宜,到登记结婚那日两人便晒着烈日走路前来。她遗憾的是不能“骑匹骆驼呼啸着奔到镇上去,你想那气势有多雄壮,可惜得很。”

三毛曾在这把她美丽的文字寄给华语文坛。

最后走了蛮远的路,去的是三毛和荷西结婚的教堂。

湛蓝的天色和明亮的光照下,教堂崭新得就跟新建的一样,我几乎不敢相信这是三毛结婚和平时去祷告的教堂。教堂前面有矮矮的围墙,不巧的是今日并不开门,站在围栏前面真是晒得难受,我们便跑到对面的小花园的树荫下纳凉。

周遭的一切如此安静,也时光永恒。

坐在路边的树荫下,不敢想象,三毛的记忆就这样走完了,多年的心愿就这样完成。甚至完全忘记了两三个小时里,那烫脚的路,灼痛的头皮,如雨的汗。心愿达成,如释重负,也不觉得累了,倒有一种难言的轻松和快乐。

三毛与荷西结婚的教堂。

热情又神秘的西撒哈拉女人

我和马克西决定去镇上的麦当劳吹空调,休息。

路上看到许多有“UN”字样的车从身边飞驰而过,连抓拍的功夫都不够。那是联合国的车子,这也说明了西撒哈拉的*治敏感。

快走回到邮局和法院的附近,我们又碰到了坐在路边的那三个撒哈拉女人。

去教堂的时候,她们坐在拐弯的马路边,全身被花色艳丽的袍子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我立刻想到三毛笔下的撒哈拉威女人。在色彩贫瘠的撒哈拉,她们就像沙漠里开出的三朵美丽夺目的花,瞬间夺走视线。

她们好奇地打量着我,我也打量着她们,彼此用听不懂的语言鸡同鸭讲。

我端起手中的相机打算拍她们,一开始连连摆手,转过头去。我转身要走的时候,又回头来招手叫我过去,我便很兴奋地坐到她们身边去。马克西是个很谨慎的小伙子,一直躲得远远的,我便让他帮忙拍了几张合影。

从教堂返回,我们看到那三个撒哈拉女人还坐在路边。

我热情地过去打招呼,她们又招手叫我过去,拉着我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耳语我听不懂的话。实在无法沟通,我跟她们挥手道别,和马克西转过街角径直往前走。没走多远,听到身后有女人嘀咕的声音,回头一看,那三个撒哈拉女人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们,看我回头又向我招手,让我回去的意思。

我转头轻声对马克西说,“她们不会是看上我了吧。”

更担心她们把我们迷晕了,抗进沙漠里去。

再想起三毛写过关于撒哈拉人的那些奇怪和灵异的故事,我们不免心下一紧,不约而同加快了脚步。回头一看,她们好像也在加快步伐跟上来。

正好前方有路口,一拐进另一条路,我就跟马克西说了声“快跑”,然后一起奋力地往前跑过那条街,一直跑进另一条巷道里,直到确认她们不再跟在身后,才停下来。

我气喘吁吁地看着马克西,想起他慌张努力逃命的样子,想想刚才两个男人狼狈的样子,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还没走到麦当劳,路过一所学校,下午四五点正值学生放学的时候。

大马路的另一边,一群青春美丽看似西班牙后裔的十五六岁白人女学生,一直用手机回头拍我,我兴致又上头了,跟她们打招呼,她们就一阵欢呼。可是当我举起手机,打算捕捉她们的美好,她们又一窝蜂地遮住脸转过头去,让我觉得甚是扫兴。

马克西又一直很谨慎地提醒我,不要理她们。

于是,我们在路的这边走,她们在路的另一边载歌载舞,每当我举起相机,她们充满异域风情的迷人歌舞又戛然而止。

我实在忍不住跑过去,想跟她们交流,她们不懂英文,说的是西班牙语。

可以围着我跳舞,在我面前尽情狂热地扭动姿势,可是就是不能拍下任何一张照片。

马克西看我总是不断地“惹祸生事”,也不帮我拍照,也不等我,径自走了。

虽然迷恋一群年轻美女的热情和神秘,依依不舍,可是担心跟马克西走散,只好与她们挥手告别,尽管她们不断地挽留我。

跑远了,回头,她们还在扭动身姿。

坐在街头的撒哈拉威女人,后来尾随了我们一段距离。

告别西撒哈拉

我们在凉爽的麦当劳休息临近发车时间,便往回走。

我又去新的邮局寄了到中国的明信片。

最后顺路经过三毛住过的房子,我们又在房子前面逗留了一会。

我说我给三毛唱一首《橄榄树》吧。

便站在门口唱起来,那么多年了,不知道三毛能不能听得到。

回到旅店休息一会,我送别马克西去坐晚上八点去马拉喀什的大巴,我去阿加迪尔的大巴是晚上九点。

我对马克西很是感恩。

马克西,你真是一个很棒的大学生,用自己的方式去认识了解世界,与这个世界对话,而不是停留在传媒传递的信息里,你值得我的尊重。

旅途中因缘聚散的朋友,不知道下一次还有没有重逢的机会,但是我想只要我们热爱着生活与旅行,我们就一定还会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有交集,也许是重逢的惊喜,也许是不同时间里走过的足迹。

以三毛的一句话来告别西撒哈拉之行吧。

“每夜你上床时,一定要觉得,今天可真活了个够,那么你的一生都不会有遗憾。”

嗯,我今日真活了个够,没有遗憾。

我在离开阿尤恩的车上,安静地睡着了,把这一趟圆梦的旅途又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在三毛住过的地方,读她的书,唱一首歌《橄榄树》。

今日的撒哈拉。

我与三毛有个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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